对话杨妞花及代理律师：主动站出来，才能让更多孩子早回家

10月25日，贵州省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发回重审的被告人余华英犯拐卖儿童罪一案一审公开宣判：被告人余华英犯拐卖儿童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连日来，潮新闻记者在贵阳与该案受害者杨妞花以及其代理律师、河北十力律师事务所副主任王文广律师进行了多次对话。

以下为此前发布的稿件中未曾呈现的部分。

10月25日，贵阳中院大门口的寻子家长。潮新闻记者 李沐子 摄

对话杨妞花

潮新闻：你到邯郸之后，拥有了一个新名字“李素燕”。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杨妞花：我就是李素燕。我相信我到养父他们家的那一天，他也是绞尽脑汁想给我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我在河北生活了20多年，我认识的所有朋友，他们都是这么称呼我的，所以我是接受的。

我丈夫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叫李素燕，我公公婆婆都喊我素燕，我幸福的生活就是从婚后开始的。所以无论是李素燕还是杨妞花，都是我。

潮新闻：最开始丈夫知道你的故事，他有什么反应？孩子们呢？

杨妞花：我2009年相亲认识了我丈夫，我们从相亲到结婚属于闪婚，当时只想有个住的地方。婚后生了三个小孩，他们都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天天搂着抱着照顾，所以我有更多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情。在我开始寻亲时，我有告诉他们我的身世。我相信我的孩子一定不会嫌弃自己妈妈，我也会告诉他们，让他们学会自我保护。

潮新闻：每次来贵州，看到背后那么多寻亲家庭，你有什么感受？

杨妞花：他们就像我的父母一样，我看到每一个寻亲的家长，都仿佛看到我爸爸妈妈的影子——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也会在全国各地找我。所以每次看到他们，我只希望能够让更多的人贩子伏法，然后找回更多被拐儿童。

潮新闻：有很多人觉得你是幸运的，你自己怎么认为？

杨妞花：这个坎走到现在是很难的，就像在第一年还没有找到人贩子的时候，我的体重下降了十几斤，每天晚上睡不着，这些日子大家是没有看到的。如果我没有讨回公道，我找到家之后看到的就是两座坟。幸运其实是因为被大家看到了，最终也能讨回公道了。

对话王文广

潮新闻：怎么决定接这个案子？现在看达到当初的预期了吗？

王文广：在这个案件没开始前，杨妞花向我咨询过其他法律问题。偶然一次机会，我在她朋友圈发现，她是一个被拐儿童，且寻亲成功。当时出于法律的敏感性，我就告诉她如果以后有相关法律问题，可以咨询我。当时，杨妞花就告诉我，因为她被拐，父母亲年纪轻轻就不在了，所以她要追究人贩子的法律责任。

当时我问她是否知道人贩子的线索，杨妞花说她记得当年拐卖她的人叫余华英，记得余华英长什么样，以及她了解到余华英2004年在云南被判过刑。于是我就将拐卖儿童的相关法律知识告诉她，还有这个案件的追诉期等问题。

后来，在杨妞花的坚持和贵阳警方的不懈努力下，余华英在重庆被抓捕归案。

潮新闻：几次庭审下来，你在法庭上关注的焦点是什么？

王文广：焦点问题实际上还是余华英的狡辩。她会说“我当年年少不懂事”“当时我是被别人教唆”，因为和她一块拐卖孩子的情人已经不在世了，她就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我们能感觉到余华英根本没有真正悔罪的态度，而且我们一直强调拐卖儿童没有拐和卖之分，我觉得没有主次之分。实际上庭上的这种狡辩，对于旁听的受害人家长来说又是一次伤害。

很多旁听的家长可能更想知道，当年你到底是怎么把我孩子拐走的，但对于这些细节，余华英一概不说，全部都是沉默。

庭审的时候，公诉人和我们代理律师多次向余华英询问，给予多次机会。其实她说出真相不仅仅是赎罪，也是给所有被拐家庭的一个交代，但余华英没有做出正面回答，直接说不清楚，不记得。

潮新闻：网上有一些议论，说这些孩子中，为什么一直只有杨妞花站出来寻亲？

王文广：首先这和杨妞花被拐的身世以及原生家庭有关。杨妞花没有养母，养父是聋哑人，她这些年的经历，经历过的伤痛，我们是无法理解的。

杨妞花寻亲成功后，又发现父母因寻找她，年纪轻轻就不在了。所以杨妞花会本着这种刚性，去追究人贩子。

为什么其他孩子没有站出来，我们不能评判对错。可能其他孩子没有勇气，也不敢打破平衡，对未来的不确定感，会让他们没有勇气去面对余华英案件。

之所以杨妞花会成为典型，因为她让所有人关注到这个群体，而且也鼓励其他孩子，能够像她一样主动站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抓住更多的人贩子，才能让更多被拐儿童早日回家。

记者 李沐子 胡杨 戴利强